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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jon《Lost at sea》

我好懶又ooc我先剁了自己⋯⋯(



那份異樣而陌生的情緒第五次擊中了瓊恩。




複製人間的共感連結或許該歸於數年前出錯的人造大腦製作程序,製造時間相近的型號會有一定機率相互感知對方思想。而這份錯誤在五位分別生產於各地的伴侶型複製人集體自殺後才開始被重視,而原因便是出在被其使用者凌虐的女性複製人凱拉身上。



那可憐的女孩在事發過後一星期氣絕身亡,腫脹蒼白的屍體烙著明顯的鞭痕與穿刺傷,在盛著髒水的浴缸裡被發現。她雙手捂著臉,濁藍翻白的眼珠爬滿了黑細的血管,自指縫間鼓突,宛弱營養不良的血蛭。



複製人的人權並不比畜生高多少——事實上,動物的價值早在數十年前便隨著數量的銳減而翻了不下十倍。凱拉的悲傷與呻吟被世界消音,卻將同類的腦子攪得一塌糊塗——據說他們在死前生生割下了雙耳,原因是受不了那名陌生女子的尖叫。



許是因為型號先進的緣故,瓊恩鮮少受其干擾,只有偶爾在與同事擦身而過時,會在無意間感知他們當下的情緒。興奮與漠然均化作細不可察的撫觸,貓撓般打斷他的思緒,卻又在他來得及反應過來前消散於北境的寒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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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數十分鐘內,他不下十次想過將黑冷的槍口對準自己,好結束那惱人的鈍痛。強烈的波動如同電流般擊中他的腦殼,在柔軟的腦仁迸裂,強迫他每一條神經去吞食、消化。


憤怒、恐懼。


還有灼熱的痛苦。


瓊恩暗罵了聲,抬手扶上脹痛不已的太陽穴,昏黃的房間極其緩慢地打著旋,斑駁的牆紙逐漸扭曲成一副副怪誕的面孔,而那剝落的縫隙間又藏著無數陳年腐物,濁黃而惡臭撲鼻。他緩緩起身走向屋外,努力遏止想吐的衝動。



涼意隨著墨染的夜色降臨,早失了四季更嬗的氣候只存著幾絲屬於夜晚的清風,漫無目的地攪弄無處不在的粉塵,捲起跳蚤窩揮之不去的腐臭味。



較為寬敞的空間稍稍緩解了他的頭痛,透著甜膩酸味的空氣拂過微卷的髮稍,描摹著濃密而黝黑的曲線。震顫不已的共感在抽離的剎那被截斷,鐘鳴般的疼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破碎而不成字的語句,仿若自水底幽幽上涌的氣泡、一段由希冀與迫切構成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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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兒。音節匯聚成似有若無的輕喃。


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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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恩猛地向後轉去——那聲音好似來自四面八方,他只能像隻追著尾巴跑的灰鼠一般反應,黑色靴底揚起一陣沙塵,混著不甚好聞的霉味。



伴隨咫尺處微弱的喀響,顫巍巍的街燈忽地閃爍幾下,點亮了周圍若干尺內的空間,仿若一枯瘦的老者,踽僂著腰向下瞪視,神經質地猛眨僅剩的一隻黃眼珠。就著微弱的燈光,他看見了角落的人影,看見了那雙碧藍如海的眸子,以及那對清藍海底轉瞬即逝的希望,還有在下一刻滿溢的警戒。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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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葛雷喬伊……」


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瓊恩下意識地摸向腰際的槍套,卻發現他那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伙伴正躺在幾步之遙的旅館內,和整齊收好的微型投影儀擺在一塊。


這或許是他最後的機會,然後他就可以遠離這臭氣沖天的天殺鬼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葛雷喬伊沒有回話,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疲憊如同乾涸的血跡覆上瘦削的臉龐,濺上微微翕動的鼻翼,嘈雜紛亂的跳蚤窩罕見地靜了,窒息般的沉默如同水缸般籠罩街燈光影所及的空間,徒留那人沉重的喘息。




「天,又是你。」


那雙滿布紅絲的眼眸定定地望著他,結著血痂的雙唇揚起慣有的微笑,彷彿他們這會兒只是坐在嘈雜的酒吧裡閒話家常,而不是骯髒漆黑的街角。 



「你要將我除役嗎,我敢打賭你正在掙扎是否放棄這個絕佳機會。」


他嘲笑道,然而毫無血色的唇瓣和裡頭緊咬的牙齒大大減損了話語中的譏諷意味,瓊恩能看見細密的薄汗爬滿複製人的脖頸,絕望與不甘自毛孔湧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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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槍呢——還是你不敢?最新型號連卵蛋都不做了嗎?」



「你會希望你講話小心點,我不介意餵你那張臭嘴吃幾顆子彈,葛雷喬伊。」


瓊恩沉聲喝道,精壯的手臂猛地抵住對方脆弱的脖頸,將那顆金色腦袋磕在牆上,後者還來不及多說一句便被撞得七葷八素,周身所剩無幾的嘲諷也被吃疼的吸氣聲取代。


他緊咬著牙,怒意火辣辣地燒上耳根,幾乎要激起方才的頭疼——複製人對極端的情緒是陌生的,就如同北境不曾迎來灼人的艷陽。



半張的唇開闔數次,席恩垂下雙眼,緊蹙著的眉心抽動幾下,終究是咬碎了那口欲言又止,他無濟於事地掙了掙對方的桎梏,撇過目光專心研究起牆上的一小塊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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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向後靠上骯髒的牆面,屈起的左腿收向胸前,右腿卻是異常地僵直,繃緊了的肌肉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覆於上頭的布料浸濡著未乾的鮮血,腥味混著化膿的惡臭隱隱自破損的布料纖維透出。


那或許便是他乖乖閉嘴的原因。瓊恩如是想到,卻不自覺地收回了曲起的手臂,緩緩俯下身子。



「你的腿。」


他嘆了口氣,心知自己將會對此時的舉動感到後悔萬分。


「讓我看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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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好嗎?」


瓊恩耐著性子輕聲喚道,語氣溫和得像面對一名極度情緒化的幼童,他伸手探向對方發炎潰爛的腿部,略顯遲疑的動作卻在即欲觸上破損的布料時被打斷。青年垂下頭,目光在那泥濘遍佈的手上回游移著——他已經沒有力氣了,那嬰兒般的抓握不出幾下便能掙脫。



「看在諸神的份上,快動手吧。我哪兒也去不了。」



「我不會傷害你。」



「你指的是不會『再』傷害我,而且即使你不會,下一個要除役我的人也會,而你會因為失職被懲處。」



席恩嗤笑道,苦澀而未經潤飾的字句滾過舌尖。他不置可否地翻了個白眼,灰藍色的眼珠子映著細弱的街燈,活像是夜裡洶湧翻騰的浪潮,吞吃著最後一角殘月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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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許不該死。


突如其來的思緒亂石般砸中瓊恩的腦袋,墜入淺池似地激起陣陣漣漪。令他驚訝的是,他對這想法並不陌生,不覺忤逆也沒有半分詫異,彷彿早在腦中演練無數次似地自然。


在正常的情況下,警用複製人的腦中不會被編入任何存著忤逆因子的基因代碼。他們生來做這些無人想接手的髒活,不論他們願意與否——他們當然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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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恩的上一個目標是名將步入中年的男性,高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操著一口濃重的南方口音,就連瀕死時的討饒也是含混不清,只有幾個詞語再清晰不過: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除役我。


高亢的哀嚎自那冒著鮮血的口中吐出,伴隨著陣陣嗆咳。但那血淋淋哭喊的並不能改變什麼,就和迸射出子彈後槍膛必然的發燙一樣無可避免。



但席恩,席恩·葛雷喬伊不該死在這裡,帶著傷狼狽而無助,在骯髒的街角被子彈打穿腦殼,任由蛆蟲腐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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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是特別的,你看得出來。

那個聲音在耳畔輕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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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我有簡單的醫藥箱,也有食物和處所⋯⋯我們可以先處理你的腿,有事情之後再討論,好嗎?」


瓊恩舉起手再度表明自己的無害,骨節分明的雙手沒有了手套的包覆,平穩地朝著上方。他的嗓子因抗拒提出相同的問題而嘶啞,但他的表情卻是無比堅定,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掠住了夜晚的大海,海不再翻騰著恐懼和怒意。


他緩緩起身,肩上添了屬於另一個人的重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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